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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空旷的草原深处,相隔不远住着两户人家。靠东离河边不远处有口井。那条河弯弯曲曲一直伸向南方。几公里外就是一片平原,那里住着父亲好多朋友。

  我是奶奶带大的,直到上了初二。

  到过我家的人都说:“奶奶带大的,长大了也不会忘了奶奶的”。

  奶奶愈紧地把我搂在怀里,笑笑:“等不到那会儿哟!”仿佛已经满足了的样子。

  “等不到那会儿了呀?”我问。

  “等不到你孝敬奶奶了。”

  我就笑个没完。我知道她不是真那么想。不过我总想不好,等我长大后多学些本领要好好孝敬我的奶奶。

  待我长大些的时候,奶奶总爱带个“小尾巴”套上马车到处漫游。去会会她的朋友和老乡们。然后住上一阵子再回来。那个时候,我可是走到哪儿哪儿都是宝。别人是轻易不敢欺负我,因为他们都知道,我有个很厉害的奶奶。

  老乡们有时候也来我家看望她老人家。

  她常说:“到了你们齐家呀!受了一辈子的苦,就这大胖孙子才是我的命根子。”

  每每听到这话父母只会笑。

  其实没有奶奶的首肯他们也不敢“碰”我。说真的,他们不是怕我,而是,很孝敬我的奶奶想让她老人家高兴。

  父亲和母亲整天都围着大队的畜群忙碌,偶尔趁奶奶不注意“抓住机会”,让我背诵诗词和一些寓意故事。我总是倒背如流,给疲惫一天的父母一个安慰。

  夜晚,奶奶和父母都给我讲一些民族起源和英雄史记。不过,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听奶奶讲,只是在她想不起来的时候赶紧提醒一下。

  我会在奶奶怀里,一直听到入睡为止。

  梦中常会出现奶奶讲过的那些英雄人物。而且,有时候很清晰,也会在梦中与我对话。这时,我总是惊恐的从梦中醒来,然后迷茫的想哭的时候,奶奶就把我搂到怀里,大声说:“奶奶在!奶奶在!你是奶奶的命根子,好好让我孙子睡觉觉。”

  然后,她会唱起催眠曲,不知疲倦的轻拍着我。

  奶奶有很严重的夜咳毛病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偶尔会醒来静静地看着奶奶。这时候看到:父亲总在边和奶奶说话边轻拍奶奶的后背。

  然后,听到她还要跟那一句:“到了你们老齐家啊!”

  妈妈会送上一杯水和一些止咳药让奶奶喝下。这个时候,父亲只听可从来不回应。

  “好了!”奶奶说。

  一切又回复到就寝前的安静状态。

  “奶奶你病了吗?”我悄悄问,可话音刚落就听见:“让奶奶好好睡觉。”

  我感觉他的声音响彻整个蒙古包。

  “你睡你的,怎么侍候我你还嫌累?”

  气氛又回复平静。

  “奶奶没病,奶奶还要给孙子讲好多故事呢”

  “嘿嘿”我很得意,声音也比刚才大了好多。仿佛在回应父亲:哼!谁敢?

  直到有一天,妈妈高兴的说:“我通过考试了,要当人民老师了!”

  从那天后,我们就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和美丽的地方,到了当时公社所在地。我也面临上学了,奶奶勉强同意前来与我们一起住。家呢?也由蒙古包变成了有窗户的砖房了。我只记得好多人好陌生,庆幸的是也有好多同龄小孩儿。

  那时也有了两个妹妹。

  我和奶奶搬到离学校很近的一个小屋住了好一阵子。

  妹妹们也上学了,就在妈妈任教的学校和我算是校友。因为,离学校很近,她们也很愿意来奶奶家玩一会儿,可我总觉得奶奶不怎么喜欢她们。家里的东西什么也不让她们动,只允许自己给她们拿些妹妹们平时吃不上的好东西。就这,她们也已经很满足了也不敢在说什么,然后看看我偶儿会给我分一些。

  “奶奶,你也是她们的亲奶奶啊!”

  我有时候,爱给她们理争正义。

  “我也很爱她们啊!只不过,她们是两个,孙子可就一个。”

  无语。

  妹妹们说:“哥,奶奶和你不在家,我们也很想你们,是爸爸妈妈不放心了,才让我们过来看看你们的。”

  “好!那奶奶给你们讲故事。”

  她就那几个故事,我都听了厌了,可她们没听过。听完奶奶的故事把她们乐的,一蹦一跳的就回家报告去了。

  转眼间,妈妈的学生一批一批的毕业了好多。更多的时候,他们回来给妈妈的教室捡来很多牛粪,供他们小师弟师妹们取暖用。那个时候,妈妈的同事们都很羡慕她。

  我妈妈是一个很负责任、很爱自己的学生也很受学生们崇拜的教师。

  家里,她的学生以及家长们的身影不断。也有很多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都给他们的老师敬上。有时候家门前多了很多匹马,也有了歌声和开心的说笑声。

  自然,妹妹们也会给奶奶和我带来一部分。然后她们三个很高兴的看着我吃。

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突然发现,爸爸会早早的来给奶奶生好火炉,就悄悄的一个人去给奶奶担水做饭。

 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我上了初中离开公社为止。

  假期回来的时候,更让我惊奇的是,奶奶居然和两个妹妹关系特别的好。觉着三个人就和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了,还有说有笑。刚开始我有点本能的接受不了,可慢慢一想,哦,是两个妹妹长大懂事了,会哄奶奶了。好懂事的两个家伙!

  在我见到奶奶最后一面的那个假期,爸爸骑着自行车来奶奶家,也没说什么,套上马车,带上我三个人就上了路。走了好远,停下来,奶奶在爸爸的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停下来,在那儿笔画着什么,我只看见爸爸一直在点头,然后察眼泪。说实话,我那时第一次见爸爸那样伤心。

  “是什么让一个自认为很强的男人落泪了呢?好奇怪!”我就蹲在那匹老马身边,一边远远地看着她们,一边不停的在想。

  突然,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布满了我的脑海。我拼了命的跑过去,好象就要失去亲爱的奶奶似的狠狠的抱住了她,然后,使足了劲放声大哭。

  父亲稳稳的搀扶着奶奶,然后用另一只手,一下把我搂到怀里断断续续、哽咽的说:“儿子,爸爸……知道……你……现在是……个男子汉了,要……学会……接受。”说完,他抱着我和奶奶开始“呜呜”的哭起来。

  “好了,我还没死呢!只是孙子回来的时候让你们爷俩陪我选一下我的安乐窝罢了。都给我停下!”

  “成何体统!”奶奶说话从不给人留面子。

  爸爸好像被奶奶这一句话重重的击了一下似的赶紧说:“是!是!儿子,不哭了啊,奶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?”

  顿了许久,奶奶边给我察眼泪边语重心长的说:“听你爷爷说,咱们每一个人死了都会变成一个小星星,会给后人们照亮路标。”

  “怕什么呢?奶奶还会和你们在一起!”这一句,她说的十分坚定。我也就自然半信半疑地收起了童泪。

  这时我才发现,奶奶的手好细好细,比起以前的手瘦小了好多。

  回来的路上,奶奶给我们讲了一个从来没给我们讲过的故事。在懵懂中我只记得最后结尾的意思。就是在说:如果你爱这山,爱这水,爱这山山水水的每一根草木,那么就可以很安心的归属于它们了,把这份爱毫无保留的传递下去。

  奶奶就这样过世了。妈妈说:“我们也很爱你儿子,只不过和爸爸商量后尊重了你奶奶的决定,让你好好陪着奶奶。”

  “爱,就要学会尊重!”最后她补了一句。

  自从我独立之后的很多年来,每逢过年,总会在家里摆放一些最好吃的,以祭奠奶奶这份特殊的爱。

  “爱不需要承诺,只需要传递。这是奶奶教会我的一切。

  现在,我看到我的妈妈也成了奶奶,这种传递还在继续。儿子总是围着奶奶转悠个不停,一会儿把饺子皮贴到墙壁上,一会儿缠着奶奶要“猫”要“耗子”一样的饺子。

  晚上,不仅要听故事还要喊着吃奶奶的奶。呵呵!可他奶奶总是提醒他:“不要给奶奶乱跑,奶奶胖,追不到你,摔了怎么办呀?”

  可她的孙子呢,嘿嘿!早就钻到奶奶怀里做上美梦了!奶奶还在不知疲倦的轻拍着她孙子的小屁股,哼着她的催眠曲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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